秦聿懷掃了眼地上狼狽的小姑娘,真是可憐,像是被弄得傷痕纍纍的小貓兒。
他微微抬手的瞬間,便有人將沈初夏從地上扶了起來。
秦聿懷極淡的眸色落在秦南圳的身上:「你就是這樣給我接風的?」
秦南圳身體猛地一僵:「是我考慮不周。」
沈初夏在看到秦聿懷的瞬間,眼眸緊縮,她震驚於他身份的同時,又覺得荒唐可笑。
他竟然是,竟然是……秦南圳的小叔。
秦聿懷:「給這位小姐換身衣服,送去醫院。」
沈初夏拒絕了傭人送她去醫院,身上披了件外套,只留下一道倔強的背影。
秦聿懷看着她離開的背影,湛黑的眸子里閃過抹沉思。
這小姑娘似乎……有些許眼熟。
濟市處於北方,四月份的天氣在下過雨後,晚上還是有些涼意。
沈初夏穿的又那麼清涼,明晃晃的腿露在外面,早就是冰涼一片。
秦家處於富人區,方圓三公里內只有私家車,鮮少會有的士,更不要提公交地鐵。
昏暗的燈光下,沈初夏沒有看清楚腳下的石階,一個踩空摔在地上。
她前十八年的人生,跟野狗搶過吃的,在橋洞底下睡過覺,被人當成要飯的拿棍子驅趕過,吃垃圾堆里的爛菜葉子吃到牙齦長了膿包……
她是被一個瘸腿老太太收養長大的,顧着她不被餓死,已經是天大的恩德,後來老太太死了,她被沈家人找回,卻對她棄如敝履,不聞不問。
她知道她是他們的恥辱,是害他們被上流社會嘲笑的對象。所以她被診斷出患病了也一言不發,她會自己攢夠錢治病。
「嘀嘀嘀——」
沈初夏從地上爬起來,如同幼年每一次跌倒無人在意時一樣。
可這一次,她身後傳來了按喇叭的聲音,她的第一反應是拖着摔傷的腿往旁邊挪了挪。
不礙他人事,是一個乞丐最基本的素養。
車上的秦聿懷遠遠看着這一幕,視線落在紅着眼睛的沈初夏身上,眸色幽深一片,不見光線。
真是只可憐的小貓兒。
開門聲後是沉穩的腳步聲。
秦聿懷撿起地上的外套,輕輕拍了拍後,重新披在了沈初夏的身上。
他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色里,好聽的不像話,「你是南圳的未婚妻?」
沈初夏身體一僵。
不是被看到狼狽的僵硬,而是全然來自面前的男人——秦家最橫行無忌的這位爺。
作為秦老的老來得子,自幼年起,秦聿懷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,這也造就了這位爺野性肆意的性子。
擱在十年前,若非是秦家力保,這就是個天天進出局子的主兒。
這些年隨着年齡閱歷的增長,褪去了年少輕狂的稚氣,卓越的經商天賦,讓他身上秦家人的標籤慢慢暗淡,秦聿懷三個字成了他自己身上最閃眼的標籤。
沈初夏從被沈家認回來的第一天起,便不知道聽說了這位爺多少傳奇,也曾在秦家驚鴻一瞥於全家福中窺探過他俊美模樣,只是她心中一直敬重的長輩,他們卻……
「三爺。」沈初夏低垂着眸子,微風吹拂她的裙擺,明明是艷俗的衣着,倒是也能生出幾分耐看來。
十九歲的小姑娘,嫩的可以掐出水來,一身愛人肉,倒是惹人疼惜。
秦聿懷骨節分明的手指抬起她精小的下巴,左右打量了回,「臉沒傷到。」
沈初夏推開他的手,她說:「三爺,您是長輩。」
她試圖擺正兩人之間的關係,或者說,身份。
她沒有問自己被人算計,房間內為什麼出現的人是他。
只想要讓這件事情過去。
長輩?
秦聿懷削薄的唇齒間反覆品讀着這兩個字的深意,「上車,送你去醫院。」
沈初夏:「我沒事,不嚴重。」
秦聿懷睨了她眼,「這裡走出去,少說要一個小時,宴會半個小時散場。」
換而言之,到那時,她的狼狽,會繼續被所有人觀賞。
沈初夏怔了下,在短暫的遲疑後,跟在他身後上了車。
秦聿懷自然落在后座,沈初夏在頓了一下後,選擇了副駕駛。
司機詫異的看了沈初夏一眼,多少女人絞盡腦汁的想要同三爺接近,這還是頭一個放着大好機會不知道好好利用的。
沈初夏站在省醫院門口,盯看着自己的腳尖良久。
直到秦聿懷審視的掃了她一眼:「進來。」
「三爺,江醫生剛剛進了手術室,小姑娘的傷勢由我來負責處理。」一位中年醫生笑呵呵的說道。
秦聿懷微微點頭,就將沈初夏交給了他。
只是——
讓醫生讓江煙去裏面把衣服脫掉的時候,秦三爺頓了下,湛黑的眸子掃了男醫生一眼:「脫衣服?」
醫生笑着解釋:「三爺,醫生眼裡不分男女,這位小姐傷口多在背部,所以……」
秦聿懷:「換個女醫生過來。」
醫生硬着頭皮解釋:「這個點,兩位值班的女醫生都在手術室,臨時調人回來起碼需要一個小時,今天執勤的小護士沒什麼經驗……」
話未說完,就瞧見秦聿懷的眉頭微不可知的皺了下。
「我自己可以處理。」車上悶一路都沒有吭一聲的沈初夏,忽的開口。
秦聿懷瞥了她一眼,淡聲:「背後長了眼睛?」
任誰都能聽出這話里的嘲弄,可偏生——